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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,越熱鬧越孤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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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,越熱鬧越孤寂

天牢中常年陰冷潮濕,林詢即使穿著皮毛制成的大氅進去也立時感覺到了一股寒意,年前他特意打點過了看守牢房的獄吏,想要見賀卿一面。

獄吏說賀卿是重犯他也怕平白惹出禍端來,牢煩林相長話短說。

林詢瞧見賀卿的時候,他的狀態其實還算不錯,一身布衣倒也簡單幹凈,似乎並未遭遇什麽虐待,單獨辟出了一間牢房,其中的陳設一應俱全,而賀卿本人甚至還有閑情逸致作畫。

墻角還燒著炭盆,過得倒也滋潤。

“本以為督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度日如年,未曾想倒是在這過上了枕山棲谷的日子。”林詢眉目言語中皆是戲謔之意,他手中提著食盒朝賀卿不疾不徐地走去。

賀卿瞧見來客,並未覺得訝異反而是情理之中,他擱下紙筆,到了牢房門口與之閑聊:“左右進了這地方逃脫不得,在這方寸之間的的每一日都那樣寡淡,卻難得空閑,權當打發時間

倒是林相怎麽想起我來了?”

林詢挑眉,他打開食盒將其中的吃食遞了進去道:“還不是擔心你?卻未曾想你過得這般滋潤,如今看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。”

賀卿言語間略含苦澀,自嘲道:“本來是過得挺艱難的,只是身上還有些值錢的物件,便給了獄吏換一段快活的日子。”

林詢不解:“你怎麽知道你會死呢?”

我這般挑釁殿下,若是還能活下去的話,那才真要懷疑殿下對我動了心,賀卿如此想著,不過這也只能想想,卻並不能對林詢稟明因果,幹脆調轉了個話題:“對了,林相擁護陛下的從龍之功,如今加官進爵榮蔭後世,恭喜恭喜。”

林詢心知賀卿不想回答,他那張慣會口是心非又陰陽怪氣的嘴當真是……

林詢是真想進去揍他一頓出口惡氣,他在外面擔驚受怕這人倒是在裏面逍遙自在:“我是真不清楚你倒是怎麽想的,憑你的手段即便你要推陛下上位也定然能保全自己。”

“不清楚嗎?”賀卿輕笑,其實我也不清楚。

“我以為,憑著你同陛下的關系,陛下不會這樣對你。”這又是出乎林詢意料之外的一件事,“你情深至此,又為他做了那樣多的事。

人非草木又豈能無情,若他這般不折手段心如鐵石,那我會以為我選擇錯人了。”

“易之,你的心思純粹,即便手握重權也不會迷失自我。

可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一般人,是人便會有欲望,他是容不得一個能夠威脅他地位的存在的。

最是無情帝王家,他喜歡我,我也歡喜。

他不喜歡我,我也理解,總之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心裏的一根刺。

他想殺我,那才是正確的,臥薪嘗膽,一朝報仇雪恨。

這才是一無所有卻能在深宮中長大的殿下。

更何況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,坐在那位置上本就該如此。”賀卿言語未畢,他沒說的是,既然如此,那麽這把刺向我的刀,由我來親手遞給他,也未嘗不可。

林詢看向賀卿的神色覆雜,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言語:“聖人不仁,以百姓為芻狗。

虧你飽讀聖賢書,他這樣恩將仇報,你的引經據典本就是錯誤的。”

“歷朝歷代的新帝登基都是這樣鏟除奸宦地,何錯之有?”賀卿目光微頓,仿佛陷入了回憶中,其實長平公主說得很對,殿下再落魄也是皇子,他是有自己的驕傲在的,明知他是臥薪嘗膽,你卻還要百般欺辱於他,尋常男子都不能接受被另一個男子這般折騰,何況是一個皇子之於一個太監?賀卿清楚這淺顯的道理,有時候是情難自抑,更多的時候卻是刻意為之。

殿下生有七竅玲瓏心,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卻還留有自己一套的原則,那原則並非弱點,仁慈也並非軟弱。

可賀卿卻怕來日殿下會心軟,且不說自己這麽些年來的經營,說是樹大根深也不為過,豈不聞養虎為患?再說自己在朝堂上樹敵頗多在民間又受百姓憎惡,殿下初登大寶,那位置坐得並不穩當,將“九千歲”收拾了才算是順應民心臣意,如若不然……

從一開始他就計劃好了,思及此處賀卿仿若自問自答,他輕笑道:“其實殿下像極了他的母親,五官輪廓要比常人深邃鋒利些,從前不覺得,如今的殿下在我面前卸下了那張虛與委蛇的面具,我忽然覺得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樣比所有人都要威嚴些。”

賀卿的言語間有稍許的癡迷,他未說的是其實這樣的殿下相較於從前“乖巧順從”的殿下更令他興奮,興奮得要想扒下對方的衣裳,看對方臣服在自己面前那不甘又屈辱的模樣……

那模樣,一定漂亮極了。

林詢懷疑陛下給賀卿下蠱了,不然怎麽到這時候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?

他半晌未答話,賀卿又開口送客:“時間快到了,你先回去。

至於我這裏你權且放心,畢竟生死又不是你我能決定的。”

林詢後退了兩步,面對著賀卿乂手一拜而後轉身離去,賀卿站在原地瞧著那個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,白衣卿相不過如是。

賀卿想,他這一生或許還是做了幾件好事的。

而另一邊,白青岫得到了林詢去探望賀卿的消息,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倒並未覺得驚訝,他欣賞著從賀卿府中搜出來的字畫,其中有些的字畫是賀卿的親筆,有些的卻不是,那畫作風格自成一派、筆法老辣、顏色鮮明,白青岫見了便覺得眼前一亮,那不屬於歷史上任何一位大家的作品,上面的那鮮紅的印鑒上是池濯印三個字,想來是當世的哪位大才了。

白青岫是由心的欣賞,他將其中的一副掛在了書房裏,其餘的盡數收到了庫房中去。

“他想要什麽都可以給他。”白青岫告訴前來稟報的人,他的書桌上擱置著一支白玉梅花簪,這是不久前賀卿賄賂獄吏的東西,本就是自己的授意,自然也就輾轉到了自己的手中。

這玉簪精致名貴,白青岫卻莫名的覺得不如一開始賀卿送給自己的那枚岫玉麒麟,只是如今碎成了兩塊被擱置在了錦盒中。

那枚玉麒麟碎了的時候,白青岫並不覺得有多快意,反而生出了幾分惋惜和心疼來,或許是因為佩戴的時日長久,便有些舍不得了。

那次是因為賀卿的緣故,便將氣撒在了麒麟上,隨手解下來摔在了地上,那一瞬間的沖動之後也是悔之晚矣,便只能將那兩塊碎玉撿回來收著了。

年關將至,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個年節,因著後宮無人的緣故,除夕的宮宴便交由宮中的女官去做。

本就是舉國歡慶的佳節,他坐在那萬人之上的位置瞧著滿桌菜色與臺下的歌舞升平,不論私下裏如何勾心鬥角,至少現下王公貴族間是一派言笑晏晏的祥和景象。

可越是熱鬧,白青岫就覺得越是孤寂,他虛與委蛇慣了,可更習慣孤身一人,對於這虛妄的熱鬧更提不起半點興致,更何況這滿桌的菜色都是奔著珍貴罕見去的,令他喜歡的卻少。

皇帝不輕易表露喜好,恐令人算計,可這並不代表他是沒有喜好的。

白青岫想起了往年的年節,不得不承認的是那兩年的自己對過年這一習俗竟會有所期待。賀卿的府上總會做上一桌好菜,大多是自己所喜歡的,生於斯長於斯,他以為賀卿同自己口味大同小異,倒也未曾疑心過。

除此之外,賀卿會準備新衣、壓歲錢、子夜準時綻放的煙火與喧鬧的爆竹、他親手寫的對聯、桃符……

新年過得仿若尋常人家那般簡單卻合乎心意,那樣體貼的周到是他極力否認也否認不了的……

“陛下,陛下。”白晴眉喚了白青岫幾聲才拉回了對方的思緒,她端著酒盞本欲敬酒,不尷不尬地站在這卻瞧出了她這位皇弟是有心事了,只是既然都起來了這酒硬著頭皮也是要敬下去的。

之前的話語白青岫並未聽見,只是驀然起身端起酒盞同白晴眉隔空碰了個杯便一飲而盡:“朕有些不勝酒力,諸卿請自便,不必跟來。”

白青岫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逃離了這一場觥籌交錯的宴飲,才行至殿外撲面而來的便是呼嘯的北風與刺骨的冷意,冷得白青岫一哆嗦,他深吸了一口氣攏了攏衣衫以圖禦寒便向天牢的方向掠去,他只是忽然很想見賀卿一面,那溫潤如玉的賀卿,那肆意張狂的賀卿,那寧折不彎的賀卿……

行至天牢大門前,不遠處的夜幕中綻開的璀璨的煙火打破了天地的寂靜,或明或暗交織在天際那樣的熱鬧,絢麗奪目且轉瞬即逝……

白青岫駐足欣賞了片刻才進到牢獄之中,陛下親臨驚動了值夜的獄吏,所有人匆忙迎候在門前跪地高呼萬歲,他才一散方才的煩悶,如今他是皇帝了。

他讓獄吏帶他去見賀卿,遠遠地便瞧見了賀卿淡然處之那般閑適作畫的身形,或許是因為失了內力,警覺性也差了稍許,竟未發現自己。

還是瘦了,白青岫心道,示意隨侍的獄吏將牢房鑰匙交給了自己便退下。

他緩慢地朝賀卿走去,竟平白地生出一分不安來,本想好好開口說話,誰料想一開口便是:督主好興致,都死到臨頭了,竟還笑的出來。

如此便有了之後的事,他莫名地將賀卿帶回了寢殿,也或許是出於私心的刻意為之。

白青岫是當真的存了將往日種種悉數報覆回來的心思,還是對於眼前的這個人的情不自禁呢?

白青岫不遺餘力地磋磨著對方,嗤笑道:“督主應當是熟悉這樣的感覺的。”

滴落的晶瑩濡濕了被褥……

那觸感奇異,若非作弄自己的是白青岫,賀卿或許會與之以死相拼,賀卿閉了閉眼心中生出稍許的無奈和躁動的癢意,自己當然清楚殿下用了什麽東西,殿下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,也不過是想看見自己這幅狼狽不堪又萬分屈辱的模樣。

白青岫將賀卿翻了個身,迫使他面對著自己,方才的姿態看不清賀卿的模樣,如今才覺得快意。

白青岫的衣冠齊整,手中的動作不停,有些惡劣地俯身對賀卿耳語道:“督主,您這裏……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?”

白青岫冰藍色的眼眸清澈而冷淡仿佛並未沾染多少情\欲,反倒是賀卿不可遏制地發出了一聲低吟,偏生到了這種境地他還要不知死活地在陛下的龍塌上一逞口舌之利,只見他扯出一抹戲謔的笑來:“那陛下可還記得您被奴婢玩\弄過多少次?

怎麽?從前迫不及待地脫了衣裳露出那般淫\賤的模樣向奴婢求\歡,如今惱羞成怒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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